文|燃财经 闫丽娇 孔明明
编辑|魏佳 阿伦
2019年8月22日,独自在家的14岁女孩周哲和12岁女孩小雨,天辰代理模仿“办公室小野”发在抖音上的一段短视频——用酒精灯自制爆米花,却因操作不慎引发爆炸。
9月5日,周哲医治无效最终离开人世,小雨虽无生命危险、但脸和手部被严重烧伤。周哲和小雨的父母认为,抖音平台和“办公室小野”应该为这起意外负一定责任,但后两者似乎并不认同,甚至在基本事实层面都存有分歧。
燃财经走访事发当地,采访亲历者和见证者,力求还原事件真相。
夺命酒精
那是一个容量为一公斤的塑料桶,里面装着浓度高达95%的酒精。
它被彭孝全(小雨的爸爸)放在自家客厅的沙发后面。彭孝全的家,是山东枣庄永安镇梁辛庄村的一栋普通民宅,石板墙、独门独院,院子和里屋堆满杂物,客厅仅有电视、茶几、一张沙发和几个小矮凳,水泥地上还没来得及铺地板砖。
彭孝全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梁辛庄人。30多年前,十几岁的彭孝全跟随父母兄弟逃荒到梁辛庄。因为穷,他只上了一年半学,不怎么认字。
8月22日下午那场意外发生时,彭孝全正在南京打工。他是帮忙拆迁房屋的小工,手脚经常受伤。两三年前,他在拆迁处将那桶被遗弃的酒精捡了回家,原本想着能给手脚消消毒,“伤口能好得快一些。”
距离彭家不到200米处,是彭孝全女儿小雨的好朋友周哲的家。小雨、周哲和小雨的表姐雯雯,从小一起长大。小雨刚刚12岁,雯雯比她大1岁,周哲还有4个月即将迎来14岁生日。她们像所有初中女生一样,经常为学习烦恼,喜欢玩手机,爱美、追星。
周哲和小雨的妈妈都在附近纺织厂打工,没有底薪、全靠计件,即便经常加班,每月到手也不过1000多元钱。周哲的爸爸周康在当地一家模具厂工作,一个月能有2000多元收入。这些钱需要支付一家五口的日常开销,以及供养三个儿女读书。
为了不至于完全没时间陪伴孩子,有时,小雨妈妈会带着小雨一起去纺织厂。但是,纺织厂都是大人,孩子难免无聊,小雨妈妈偶尔也会把她独自留在家,她就一个人看电视或画画。小雨曾提出想在暑假去学习画画,但因为她的家庭无力支付这项费用而作罢。
即便贫穷,两家人的生活看起来刚刚生出了一些希望。今年,周哲的姐姐周心然考上了大学,周哲开学升初二;小雨也即将升入初中,家里之前因为盖房子欠了些钱,在今年刚刚把债还完。一个月前,彭孝全跟着同乡去了南京,每月能有4000多元的收入。他心里想着,等到年底,就能攒够一万多元回家过年。
彭孝全忘了他捡回家的那桶酒精,其他人也不会去关注这桶酒精。直到,意外发生。
“救救周哲”
周康接到电话的时候,正在离家20多公里外的模具厂干活。
电话里描述混乱,他只听到对方喊:“你闺女被烧着了!”他没有想太多,“再严重也不至于会危及生命吧。”
在他往家赶时,手机又一次响起,大女儿周心然打来电话,让他不要回家,直接去医院。
在他接到这通电话的40分钟前,雯雯的妈妈李梅正在家里睡午觉,但隔壁传来“嘭”的一声闷响把她吵醒。起初她没注意,以为是哪个小孩的小车撞到了她家后墙上。随后,她听到周围邻居的持续吵闹和小雨焦急的呼救声——“救救周哲”、“救救周哲”,她这才意识到出事了。
李梅冲出去,一位邻居已经把周哲从家里抱到大门口,姐姐周心然想靠近看看浑身已经被烧得焦黄的周哲,但被周哲制止。
“姐,我的脸是不是毁容了?”周哲问。在这之前,她是个极其爱美的姑娘。她望着姐姐,浑身发疼,但没有掉眼泪,故作坚强地说:“我能挺过去。”
在等待120的间隙,众人试图施救,却发现对救护知识一无所知。李梅焦急地询问120怎么施救,120回复他们也不懂。周心然又试图在网上查询如何施救,也没有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。
此时,被人抱在怀里的周哲,脸和眼睛已经变形,手弯曲不回来,直直的伸出去。所有在现场的人都手足无措地煎熬着,时间被一秒一秒的计算。
十几分钟后,救护车终于到达。
彭孝全接到电话时,已经是傍晚。他只听到一句“你女儿出事了”,手机就没电关机了。他什么都没收拾就往家赶,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家。去时,全靠同乡人引路。回来,全靠问别人。
经历了汽车倒火车,原本可以直接从南京到枣庄,他从徐州倒了一趟车才回去。一路上,心急如焚的他想在火车站找个充电的地方,四处求人,但他一着急就容易表意不清,加上他用的是老人机,很难找到匹配的充电线,到最后,他没有找到一个人帮忙。
再次刷到的视频
救护车送走周哲和小雨后,李梅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,她这才明白,“哦,原来刚才那一声低沉的轰隆声是爆炸了。”
整个暑假,周哲经常去小雨家玩,一来是两个女孩有个伴,二来是在小雨家能够蹭到隔壁的无线网。在小雨的班级,一大半同学都有手机,玩手机是除了看电视之外他们最常见的消遣方式,他们爱用的APP包括抖音、快手、好看视频、QQ等,还有影视大全一类的小众应用。
当天中午,七八个街坊正在彭孝全家门口打牌。像往常一样,周哲带着家人淘汰下来的那部手机,绕过打牌的人进了小雨家。
她和小雨坐在离那桶酒精不到两三米的地方,小雨盯着电视,周哲刷着短视频。突然,一个用易拉罐就能做爆米花的短视频引起了她们的注意。
视频里,一个易拉罐里放了玉米和糖,下面点着酒精灯,天辰代理中间隔着一个架子。在酒精灯的加热下,一粒粒玉米很快变成了爆米花。“太神奇了,咱们也动手做一个吧!”周哲和小雨被这个短视频深深吸引,开始找原材料。
这一次,小雨从沙发后面拎出了那桶被她父亲藏起来的酒精。
两人找到三个易拉罐,其中一个被剪了一个洞,用来装玉米;另外一个被做成了架子;最后一个易拉罐用来代替视频中的酒精灯——在仔细研究了原视频后,小雨和周哲发现她们并没有酒精灯,就找了一个易拉罐,把上半部分剪掉后,在里面倒入酒精,并放了一条拧成麻绳状的卫生纸来代替灯芯。
周哲蹲在前面操作,小雨蹲在她旁边辅助。当她们第一次点燃酒精时,并没有出现视频中的效果。两人寻思,可能是酒精太少。于是,周哲拿起酒精桶,准备倒第二次。
就在酒精还没有完全接触到易拉罐的时候,酒精桶突然爆炸。火苗迅速窜到了周哲身上和小雨的脸上。火焰先是将周哲的衣服和头发烧着,然后开始蔓延到四肢。
爆炸发生后的一瞬间,小雨躲到了里屋,周哲见状,也立刻跑了进去,坐在地上。当天她穿了一件绿色化纤短袖和一条黑色运动裤,化纤遇火迅速扩散,被烧化后粘在皮肤表面。小雨身上火势不大,离开爆炸现场后火苗很快熄灭,她赶紧出去接了一盆水,倒在周哲头上。
“第一次接的水有点少,因为来不及。”小雨说,她想给已经烧焦的周哲降降温。火苗扑灭时,周哲爱惜的头发已经不见了。第二次,小雨又出去接了一盆水,这一次泼在了周哲的膝盖上。
紧接着,小雨想把周哲喊起来走出去,但无论她怎么喊,周哲都坐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于是小雨推开门,开始呼救。
据雯雯后来回忆,她和周哲很早之前就刷到过同一个视频,那时她们就想尝试自己做爆米花。但由于没有玉米也没有酒精灯,也没有钱去买齐原料,只好放弃。三个人怀着佩服心态,感叹:“哇,这个视频太厉害了!”随后,三个人又看了作者的很多其他视频。
原本那天雯雯也应该在小雨家,但临时被回家探亲的姐姐叫去银座逛街。她们离开前,还特意问了小雨要不要同去。考虑到还在自己家中的周哲,小雨表示了拒绝。
表姐一行人走后,只剩她和周哲两个人,小雨关上了大门。
死亡
救护车开进了医院。
浑身被烧得焦黄的周哲被推到医生面前,诊断结果为96%烧伤。医生对周哲的家人说,“别救了,否则会人财两空”。
几分钟后,周哲被送入重症监护室病房。14天后,被宣布死亡。
情况本来在慢慢好转。
入院第一天,所有人都手忙脚乱。护士先是告知没法量血压,大夫随后又给周哲家人打了预防针:“从来没接过这么重的烧伤病人,只能尽力。但即便救过来,也是重度残疾。”
96%烧伤,意味着周哲除了脚之外,其余身体都是被焦皮包裹的状态。第一天换消炎药,一夜换了90多次。那一夜,周母趴在重症监护室门口,断断续续喊了一整夜:“周哲,妈妈在外面等你,你一定要出来。”
尽管情况不乐观,周哲全家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试图留住周哲的生命。周哲爸爸的同事在网上帮忙发起了网络筹款,许多亲戚朋友纷纷伸出援助之手。大家都以为会有奇迹。平时最喜欢和周哲打闹的弟弟每天放学都去一趟医院,他相信他的姐姐总有一天会回来。
8月25日,周哲做了第一次手术,27日做了第二次手术,分别往腿上和胳膊上植皮。虽然在周哲进去当天,为了避免吸入性烧伤,医院已经给她割了喉管,但在家人的描述中,周哲前期一直意识清醒,可以眨眼,也可以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说话。
9月3日,准备进行第三次手术,医生和家人发现周哲已经失去了意识,“眼睛一直瞪着,跟她说话,她也没有任何反应”。推进手术室,医生已经不敢再打麻药,“怕她承受不住”,又立刻推了出来。此后,周哲持续陷入昏迷。
周母一直在等。她心想着,昏迷几天就好了,肯定能挺过去。周心然被医生叫去谈话,医生告诉她,“你妹妹撑不了几天了,你们做好准备。”即将迎来18岁生日的周心然自己偷偷在病房外哭了一会儿,回去只是对妈妈说了一句“情况不太好”。她还没说出口的,是她不相信医生的话,觉得“医学会有奇迹”。
9月5日当天,医生告诉周康,周哲可能撑不过这个上午了。等到周心然11点从外面赶到病房时,周哲心跳已经停止,但医院还是坚持抢救了半个小时。最终,宣布死亡。
周心然没让妈妈进去,她和爸爸进去帮周哲穿衣服。揭开周哲面部的纱布,“眼睛还是睁着的”。穿衣服时,因为胳膊植了新皮,切走烂肉,但“好肉还没长上去,隔着纱布,胳膊根本接不到一块儿”。由于被纱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,身上已经出现异味。
“我们不甘心,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”,周心然说。
漩涡中心
周哲最终被安葬在老家的一个小山根处。
“太远了,我们也不能经常去看她,她就只和我们三姥爷,孤零零的待在那。”周心然说。
事情没有因为周哲的死亡而结束。
此前在周康朋友帮忙发起网络筹款时,周心然的朋友帮忙找了媒体前来报道。在周哲死亡之后,消息被迅速传播出去,并在网络上引起争议。
小雨向燃财经描述,在周哲死前,她们模仿的是来自短视频博主“办公室小野”发在抖音上的一段视频。原视频中,只有一个抖音的平台标志,没有任何来自作者和平台的相关风险提示。燃财经查看了周哲的手机,发现手机中确实只有抖音一个短视频APP。
而自制爆米花视频的主人“办公室小野”,于2017年凭借“办公室美食乌托邦”的IP人设及搞怪创意走红。这位出生于1994年的博主有很多视频都主打在办公室、用各种吸引眼球的方式制作食物。比如“饮水机煮火锅”、“挂烫机蒸包子”、“手心烤鱼”等。
据公开报道,2017年2月,“办公室小野”凭借“饮水机煮火锅”一条视频就疯狂收割1亿流量,因此也被誉为“美食圈第一网红”。她在微博上有818万粉丝,YouTube上有700万粉丝,抖音粉丝数为2500多万,主要依靠广告变现。据第三方平台Noxinfluencer的统计,“办公室小野”的视频观看量总计超过16亿。
但这些视频此前就存在着一定的安全隐患。在2018年3月“馋人事务所”的一篇采访中提到,“电脑机箱摊煎饼”那期发布后,“办公室小野”在微博上就曾收到过来自消防部门的留言;做“手心烤鱼”时,没能控制住火势,火在手心里烧了起来,还烧掉了睫毛。她也在采访中坦陈,忽视了安全问题。
事情发生后,两家人都希望抖音平台和“办公室小野”能够站出来。
9月10日,“办公室小野”发布了长微博,称“过去这些天,是我一生中的至暗时刻 ”,并承诺愿意为小雨的后续治疗和周哲家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,并将对小野账号进行全面整改,不再出现任何有不良导向的内容,在此之前将无限期停更。但在基本事实层面,办公室小野为自己辩护称,“哲哲和小雨的意外绝对不是模仿我的视频”。
“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联系过我”,周心然在看到这条微博时说,“小野在说谎”。在周哲出事之后,她们曾两次给抖音客服拨打电话,但对方均以“这不是我们负责的范围”而搁置,小野团队也迅速在各个平台删掉了那条视频。在小野发布这条微博之前,他们没有收到过任何一条来自小野团队的消息。
问答平台知乎上,一条关于这则新闻的讨论有800多万阅读量,在将近2000条评论中,一半人以上认为责任应该由小野团队承担,其次是周哲和小雨父母,最后是抖音平台。
而在小野的那条澄清微博下面,4万多条评论中,热门评论都清一色站在小野那边,“小孩子为什么会在有高浓度工业酒精的地方玩?这不是大人的责任么?走路摔倒了要怪路吗?”“小孩14岁了,难道没有安全意识?”
周哲家人面对这些评论没有愤怒。“我们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,我们确实没有做好安全教育。”周康说,大家骂他,他认,但是不能接受网友骂他女儿,因为孩子对这些新奇的视频没有抵抗力。
在小野发布澄清微博后,事件被再一次放大。周哲爸爸还接到了来自上海的律师电话,律师告诉他,可以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,但希望他能知道,抖音作为平台几乎没有责任,责任更多在小野团队。
对此,燃财经咨询了北京市安理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新锐,他认为,这起事故的第一责任人首先是家长,其作为法定监护人应履行监护责任,保护未成年子女的安全;其次是小野团队,因其视频传播量巨大,而小野本人之前也曾在多个公开场合承认往期视频存在危险,甚至有被烧伤的经历,但她依然未在视频中提示可能存在的风险,也须承担部分责任;最后是抖音平台,对于播放量较大的视频内容,平台应有相对更高的审核义务。
9月10日,“办公室小野”的表哥联系了周哲父亲,但双方暂时并未就如何处理达成一致。燃财经也联系了抖音平台和“办公室小野”,截至发稿,双方都没有回应。
“没法想,想不下去”
梦,每个人都在持续做着噩梦。
周心然在梦里,有时候看到周哲“眼睛好好的,但满身的疤,能说话”,有时候又会看到周哲“一只手能动,另一只手断了手指”;小雨的梦里则是持续的大火,不停地烧。
周哲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,在周哲妈妈快40岁时怀上。在亲人眼中,周哲“懂事、听话”。她性格活泼,爱关心人,朋友、家人的生日她都会记得,还会细心地为每一个人准备礼物。比起高中三年都在校寄宿的姐姐,周哲和妈妈关系更亲。家里缺什么,她是最愿意跑腿的一个。
短短20天,本来就瘦弱的周母几乎没有进食。50岁的人,原本只有零星的白发,如今白了近一半。
周母指着家里的院子,反复念叨着:“周哲,你上哪去了?你还没吃饭对不对?你去谁家吃饭?你咋不回来了?”她说,以前经常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周哲,现在再也看不到了。
周哲家人记得,在周哲刚进病房还能说话时,她告诉父母,自己不想死。“但是我扒不出她的命”,周母抽泣,“如果能扒出半个命,放到轮椅上,我天天喂她。哪怕是烧糊了、难看些,都行。现在一下子去了,我根本受不了。”
但他们都不忍心去向彭孝全追责。虽然酒精来自彭孝全,事故也发生在他们家。
见到彭孝全时,他正在家里抹泪,不停叹气。“以前就经常为生活发愁,脑子不太好,记不清东西”,出了事情之后,“脑子更坏了”。他翻来覆去重复自己说过的几句话,带着哭腔说,“想去死,但我还要照顾这个家。”
“说句心里话,他比我的压力大”,周康说,“现在他老婆骂他、儿子骂他,亲戚朋友都在埋怨他。孩子已经出事了,骂他有啥用,打他一顿也没用对不对?”
雯雯每每想起来这件事情都是害怕。“如果当时我也在,我肯定会跟她们一起玩儿,但顶多会告诉她们,要在火灭了之后,再倒酒精。”她已经升了初二,还没开始学化学,关于酒精的知识还停留在小学六年级。“学校会放关于酒精的视频,说酒精灯要轻轻盖上盖,这说明酒精有危险对吧?”
爱画画的小雨,两只手都被纱布紧紧包着,手指依然无法动弹,脸上都在蜕皮,黑斑开始长出来。她至今仍不知道周哲去世的消息,所有人都还瞒着她。她还想着,赶紧出院,去看望周哲。她和父亲都记不清在那个能容纳一公斤酒精的桶里,到底还剩了多少酒精。在她身上,现在最多的情绪,是后悔。
周心然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去医院看望小雨,也不想在路上看到别人家的小孩,“看到就会想起妹妹,心里难受”。她刚刚考上大学,皮肤白皙、五官清秀,人生正准备启程。
在周哲去世前一天,她度过了自己18岁生日。
生日当天,在昏迷的周哲床前,她告诉妹妹,她许的生日愿望是“你能快点好起来,给我买生日礼物”。她还说,“我平时经常欺负你,你会恨我吗?”“下辈子你当姐姐,我当妹妹,换你欺负我好不好?”但她看到的只是已经失去意识、躺在床上的周哲,“眼珠不动、也不转”。
她和父母在事后有过很多假设,“如果当天把她锁在家里就好了”、“如果不那么急于打工就好了”……这些假设像毒蛇一样,紧紧缠绕着每个人。“没法想,想不下去。”
“浮生长恨欢娱少”,周心然站在黑暗里自言自语,“就是说人生的痛苦永远要比快乐多。”“但是我又怕慢慢会忘记这些痛苦,如果时间慢慢冲淡了这些痛苦,我应该会恨自己,为什么会把她忘了呢?”
而在周哲离开10多天后,人们关于那场爆炸的争论已经慢慢降温。日子照常进行,孩子们对于短视频的迷恋,也丝毫没有因为周哲的离开而减少。